云中学林---大同南城楼往事

编者按
    员海瑞，1927年出生，曾随部队赴朝作战，1956年转业到山西省文管会并分配至山西云冈古迹保养所（云冈石窟研究院前身）担任所长，1987年离休，2008年病逝。半个多世纪的文物工作历程，铸就了他深深的文物保护情结，无论位居单位一把手，还是作副职，甚而离休后，都孜孜不倦地为文物保护奔走呼号。他见证了半个多世纪大同市文物保护的历程，对一些文物保护的突出事件记忆深刻、感慨万千。2008年夏季，当他听说并从电视上了解到市委、政府决定保护和修复大同古城并立即付诸实施的情况后，欣喜万分。在病榻上，一五一十地叙述了半个多世纪来发生在大同市的“文保”工作一些逸事，其中关于大同南城楼的往事，很是令人感慨。为此，其子员小中将老人的叙述整理为文稿发表，以告慰老人的在天之灵，也期望通过这些历史往事的回忆，能够进一步增强人们的文物保护意识。

    保护的缘起
    经过战火纷飞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山西境内的古城墙大多遭炮火轰击而破坏。所剩无几的残墙断壁，有的也在解放后被人为拆除。而大同古城的南城门楼则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尚存在，且保存基本完好。
    为了保护文物，1950年中央文化部组织了文物古建筑调查团，对雁同地区进行了全面调查，为文物保护工作搜集第一手资料。其中大同城楼的保护引起了文化部文物局的高度重视，认为山西经过战争后，大同市城墙和城楼保留如此完整，难能可贵。同时，新中国城市规划建设中古城墙和城楼是否还要保留，引起了各方面的争论。对此国家文物局局长王冶秋同志决定亲自来大同看个究竟。
    1959年的夏秋之际，王冶秋局长由罗哲文同志（现任国家文物局专家组组长）、山西省文管会罗家年委员陪同来到大同，时任副市长和文管会主任的祁乐天、文化局副局长马义之和我共同登上了南城门楼，冶秋局长对当时残存的南城楼前后左右查看的非常仔细，并称赞说大同市对南城楼保护到这样不容易。
    大约一个小时后，冶秋局长对我说：“国家文物局现在对大同这座城楼有两种意见：一种是保护，一种是拆除。你们的意见是什么？”我立马回答：“保护！”“理由是什么？”“理由有三：一、山西省经过战争后，唯有大同城楼保存下来了，非常珍贵。二、城墙城楼是大同古城的象征，没有了它就没有古城味了。三、大同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特别是在明清时期，作为国家北方地区的边防重镇，它发挥了很大作用，它同遗留下的长城烽火台屯兵堡一样，是研究我国古代军事的实物资料。现在的南城楼除瓦陇椽飞等小件损坏严重外，其梁柱完好无损，而且城门洞也具备维修保护的条件。这就是保护的三个理由。”冶秋局长听后说：“你说的有道理，那么现在要修它得花多少钱？”“大约需要30万元人民币。”冶秋局长听后沉思片刻后说：“这样吧，这30万中央给一半15万，剩下15万由省和市两家负担。”
    省市领导当场拍板决定保护维修大同南城门楼。半月后，中央先期拨付的10万到了大同市文化局的账户。
    想不到的谈话
    10万元拨款到市文化局后的某日，时任局长的贾国璋同志把我叫到办公室问：“这10万元是怎么回事！”显然他不知道维修南城门楼的事情。于是我将王冶秋局长来同，并登上南城门楼与地方同志议定的事作了汇报。局长听后说：“这是件大事，下一步怎么办？”我说：“一、以文化局名义邀请北京古代建筑修整所工程技术人员前来测绘南城楼。二、向市长汇报。”很快测绘方面派来专业人员，经一个多月工作，测绘图制作完成。
    当时的云冈文管所不仅负责云冈石窟的保护管理，也担负着全市地上地下所有文物的保护管理工作，南城楼的修建自然是其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不能推辞。问题是，当时南城楼门洞是古城南出口人、车通行的唯一道路，倘若施工，就有道路封闭和重新开辟通道的问题。同时，施工队伍、材料运输等，都不是文管所能够解决的问题，需要文化行政单位向市政府报请协调解决。
    带着这些问题，我走进了时任市长孟启明的办公室，向市长汇报了修建南城楼的问题和经费由中央、省、市三方负担的事。市长问：“省、市负担多少？”我回答：“总经费30万，中央出一半15万现已拨付10万，另15万由省市负责。”市长很惊奇的说：“啊，我还不知道这事呢。”看来副市长祁乐天和市文化局马义之局长都还没有向市长汇报呢。稍后市长说：“南城楼修建问题的经费有了一部分，测绘图也有了，下来就是施工中要解决的交通问题了，这样，你去城建局找刘局长就说我让找他，把这些问题向他汇报一下，让他想办法给解决交通问题。”于是，我拿着市长的“令箭”去找刘局长。
    刘局长像一根顶门棍
    时间紧迫不敢拖延，当天没有回云冈，晚上到上寺与和尚在一条坑上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就到了城建局，找到局长办公室。局长刚上班，还未落脚我就进去了，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局长问我：“你是哪的，来干什么？”我向他说明了向孟市长汇报维修南城楼的事。局长听后说：“修南城楼是你们的事，来找我干什么！”我说“要施工先得解决交通问题，城门洞要封闭另开道路。国家文物局划拨的经费只能用于文物维修，不得挪作他用，施工解决交通问题是市政的事，因此找你。”局长说：“找我是对的，但是我没钱，就是有钱，一分也不能给你，你可以向市长汇报。”他说：“现在市政经费很少，修路、照明等都得花钱，这些问题解决不了修南城楼有什么用？”这两句话像顶门棍顶得很实，再无法谈下去了。
    当日下午我将刘局长说的话向孟市长作了汇报，好像市长也无话可说了，沉默片刻只说：“你先回去，以后再说吧！”
    两根钉子碰得我快要流出眼泪了，“为什么这么难？”
    “路”给堵死了，不得不回到文化局向贾局长汇报。而贾局长的话更让人伤心：“人家不着急你着什么急？南城楼又不是你文管所的，回去干你的去吧！”这一放就是三年，修南城楼的事在这些“实权派”看来无关紧要，一审判决：“不予理睬，打入冷宫”。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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