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名人遗踪(九)---陈援庵云冈著宏文

    前文已及，陈垣先生“摭拾群籍”而成的《记大同武州山石窟寺》，是近现代国内学者研究云冈石窟的第一篇论文，既是开山之作，也是奠基之作。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这篇宏文中，先生已将历史典籍中凡与武州山石窟有关的资料搜罗殆尽。如，《魏书》、《北史》等正史见于《帝纪》、《释老志》、《列传》中的记载；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关于武州山石窟寺的生动描述；释道宣成书于唐太宗贞观十九年(645)的《续高僧传》和唐高宗麟德元年(664)的《大唐内典录》中关于拓跋魏武州山开窟及高僧昙曜造像译经的有关记录；康熙、雍正、光绪《山西通志》以及本乎明正德《大同府志》和清顺治《云中郡志》的雍正《朔平府志》中的相关资料，等等。时间过去90多年，时至今日，大家研究云冈石窟仍然不外乎这些资料。
    岂止是资料的罗致和占有，而对这些资料特别是由他所发现的新资料的分析比勘、探微发复，对荒漠状态下的云冈研究产生的振聋发聩,是可以想见的。
    其一，关于云冈石窟的成因，陈垣先生认为是“魏之先世本有凿石为庙之风”与“佛教又重偶像”二者相结合的产物。陈先生说，《魏书·礼志》记载了拓跋先世初居幽都时，“凿石为祖宗之庙”之事，太武帝曾派人祀祖庙刻祝文。20世纪80年代初米文平先生发现的嘎仙洞和太平真君四年祝文已证其实。陈先生说，文成帝复佛法后，“图像大兴，西域画像，接踵而至”，于是拓跋的石庙与佛教的偶像结为一体，倾国家所统赀赋而为之，故能规度宏远，致此奇伟。陈垣先生还说，《释老志》记“太安初，有师子国胡沙门邪奢遗多、浮陀难提等五人，奉佛像三，到京都”之事，太安也是文成帝的年号，处于兴安与和平之间，太安元年是455年，此时西域图像进入平城，实为应时而生之举，因此武州诸像或与难提等五人有关。
    其二，关于云冈石窟开凿的时间，陈先生判断为“复法之岁”。很明显，他是采用了《魏书·释老志》的两则资料，一是京师沙门师贤及其同辈五人“于修复日，即反沙门……仍为道人统”，并且就是这一年，文成帝“诏有司为石像，令如帝身”。二是“昙曜以复佛法之明年，自中山被命赴京”，以及和平初他继师贤为沙门统后，向文成帝汇报“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之事。从师贤作道人统的兴安元年（452），有司为文成帝造石像，到和平初（460）昙曜统领佛教事务并汇报开凿五所事，说明迄于和平初平城的武州山石窟寺已经开凿了8年，用七八年时间凿成五个大窟是可能的。因此，陈垣先生说：“伊阙石窟后于武州石窟亦约五十年”。龙门石窟始凿于迁洛后的景明初（500），比云冈石窟的452年虚数晚49年，即陈先生所谓“约五十年”。这里陈先生没有把“和平初，师贤卒，昙曜代之”为武州山石窟开凿之始，也未采信地方志引用《金碑》“始于神瑞”之说，是正确的。
    其三，关于昙曜、吉迦夜和刘孝标等人在武州山石窟寺释经事迹。陈垣先生引《续高僧传·昙曜传》道，“释昙曜，以元魏和平年住恒安石窟通乐寺，即魏帝之所造也”。“曜慨前凌废，欣今重复，以和平三年壬寅，故于北台石窟集诸德僧，对天竺沙门，译付法藏传并净土经，流通后贤，意存无绝”。陈垣先生说，昙曜译经之通乐寺，已难确指。据《金碑》所记云冈十寺，有通乐、灵岩、镇国、护国等。灵岩大寺论者多指为第三大窟，则通乐寺应在其侧。是第一、二窟或第四窟，不得而知。昙曜所译经典，据陈垣先生1928年《云冈石窟寺之译经与刘孝标》一文记有《大吉义神咒经》二卷，《净度三昧经》一卷，《付法藏传》四卷。存世者惟《大吉义神咒经》，其余二经唐开元中已无完本，近代见于敦煌文书有《净度三昧经》残本，或为昙曜所译。
    昙曜的《付法藏传》世所未传，但今所流传的另一种版本“亦云冈石窟寺沙门吉迦夜所译。《开元释教录》称吉迦夜为西域人，以北魏孝文帝延兴二年(472)‘为昭玄统昙曜译《大方广十地》等经五部，刘孝标笔受’”。“现存大藏经《付法藏因缘传》六卷，题元魏西域三藏吉迦夜共昙曜译”。此经实为吉迦夜据昙曜原译本改译，而由刘孝标手记润色，故能流播至今。刘孝标为南北朝著名文学家，其《世说新语注》和一百二十卷《类苑》都成书于南朝萧梁之时。童年和少年刘孝标则与平城有一段特殊因缘，献文帝皇兴三年(469)，八岁的刘孝标随母亲以平齐民的身份被掳入平城，其后他在平城度过了18年的读书、抄经、译经生涯，这正是他一生中知识积累的黄金时段。他25岁重返南朝后能著述等身，声名大振，与武州山石窟寺浓厚的文化氛围密不可分。因为此时他身边不仅高僧满座，而且寺中所藏大量掳自两燕和秦凉各国府库的皇家藏书可以尽情受用。
    在武州山石窟寺译经僧人，据《续高僧传》，“又有沙门昙靖者……乃出提谓波利经二卷” 。《提谓波利经》主要叙述佛陀对提谓、波利等人说五戒、十善诸法，以及持斋修行、善恶因果报应等。此书今已失传，但古来诸书多有引用,大致内容可以勾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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