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风土记——日本人眼里的大同宗教

　　大同自古以来，几经变迁，今天所到之处，可兹对照的各种信仰的遗迹很多，与此有关，居民的信仰之心，也具有很多的特异性质。

　　作为中国通俗信仰的拜祖活动，以及因民族欲望理想化而引起的对偶像的各种通俗信仰等，同各地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基督教徒、回教徒的数量都相当的多，他们各自通过自己的形成寺院的教会，进行着自己的信仰活动。

　　

 

　　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佛教，此处实际上存在着在其它地方十分罕见的佛教信仰。就是说，这里不仅有着以往传统关系的影响，而且还受到不远处的五台山的影响，总之是佛教相当盛行。特别能证明佛教在民众中影响的有力事实，就是居士与女僧的大量存在。所谓女僧，同日本的尼姑稍有不同。有发的叫在俗，通过接受剃发的形式被接受入教出家。一些在家中成为母亲和妻子的人，一旦在拜佛之时，身上披袈裟，变成僧形，就立即成为身心一起共参佛前的热心信仰者。在男子当中，也有很多不在僧俗却以僧形参佛的热烈信仰者。另外，以往曾在五台山上悬旗的净土教一派，也形成一种保留其风俗的念佛集团。对这种念佛集团所具有的热烈参禅的教风，华严经的教理，加上法华经、楞严经等佛说等等，从事者有形无形的信仰者也不在少数。

　　只要想到早在一千五百年前就已经形成以云冈石佛寺为首的市内各大寺院那样的壮丽结构，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今天还存在这样深的宗教信仰了。

　　

 

　　日本佛教的传入，也是很明显的。在（侵华）日军进城前后，就有随军进城的从军僧。他们在军务之余，立即开始了同中国僧侣的交涉，在最初，是东本院寺的人来到大同，接着，日莲宗、西本院寺二宗也来到这里。于是，东西两本院寺互相提携，日中宗教开始活动起来。以施药、教授日语或人事商谈为开端，举办了佛教仪式等例行盛大节日活动，并且进行了促使中国僧侣之佛教精神彻底化、向信徒们传道等各方面的活动。其后，又有净土宗的来临。现在，在大同形成了东本院寺（皇城二道巷五号）、西本院寺（西门大街）、日莲宗身延别院（兰池街）、净土宗知恩院别院（武庙街）等四大寺。它们一致努力、融和其佛教精神，首先结成了日本佛教团。进而又在昭和十三年（1938年）五月十日，创立了晋北日华佛教联合会。在昭和十四年（1939年）五月十五日，开设了同佛都大同的地位相称的晋北佛教学院，同时开设了佛教研究所、图书馆等等，此外，又制订了佛教遗迹的保存计划。

　　大同一般的民间信仰，大体上是道教最为盛行。道教所主张的是，一般大众所实际追求的所谓长生不老、子孙繁衍、福寿生财、无病息灾等级；或是供奉着延命长寿、蓄财福寿、安产治病、驱除灾难等神灵。所以，道教的教理在事实上投合了一般民众的现实要求，导致了他们的信仰倾向了道教。因而，成为民间信仰的道教，终于侵蚀了佛教寺院。就连作为佛教发源地的大同，今天也呈现出道佛混合之寺庙极多的状态。

　　现在，作为道佛混合的代表性宗教活动，就是“娘娘节”。

　　大同的娘娘庙，有东西两处，西边的娘娘庙，不仅庙大，年代也古老。东娘娘庙的节日是三月十八日，西娘娘庙的节日是四月八日。恰逢大同的大地脱离漫长的冬寒萌发出美丽的新绿的时刻。这时环城周围村庄的居民们，身着漂亮彩色盛装的妇女，夹在着藏青色服装及缎子服装的男人们中间，列成长蛇似的行列向前行进，把大地装饰得像一片彩色花朵那样的美丽。他们或是步行数里，或是骑驴乘马而来，从远处来的，则乘车覆盖着苇席的马车。那些善男信女们，一家一族地搭伴前来参诣娘娘。

　　那么，作为这些民众信仰对象的具有强烈感召力的娘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中国话所说的娘娘，就是祖母。在至今仍然尊重母亲的中国，每一家族中最受人尊敬的人就是这种娘娘。在满州也称为娘娘庙。总之，所谓娘娘，在过去意味着是地位高贵的妇女，而现在则是一般女神的代名词。她相当于希腊阿波罗神以及佛教的观音。在这个娘娘庙的正殿上，以娘娘塑像为中心，在其左右有“子孙娘娘”及“眼光娘娘”，它们被一起合祀。娘娘是带来幸福之神。向妇女授受孩子，使其子孙繁衍的，被称为子孙娘娘，而能够排除一切疾病，赋予人们健康的，叫做眼光娘娘。蒙疆地方在刮风之际，黄尘万丈掩盖了视界的情形，经常出现，因而患眼疾病的人非常多，所以眼病代表了所有的疾病。信仰娘娘的话，既能治疗疾病，又能授予孩子，为全家带来幸福与繁荣。据说心诚则灵，所以万民归依，形成了这样的盛大节日，以下仅就节日所见，稍加介绍。

　　在祭礼的第一天，娘娘庙里的形式上的开张仪式举行完毕之后，参诣的人们形成人流，从四面八方向庙里聚拢而来。在大道两边排列有名目繁多摆摊子（露天商场），在这些露天商场中，很多是售卖线香及出卖偶人的店铺。这些线香和纸糊的偶人，为数万名善男信女们向娘娘祈祷的必备物品。

　　为了祈求娘娘赐予幸福，治疗疾病，或授予孩子，必先求得作为自己替身的偶人，在偶像胸下的白纸上书写自己的祈愿，然后将偶人供奉在娘娘前面，叩头三遍之后，一面烧香，一面复诵念娘娘“保佑家宅平安，保护生意兴隆”的词句。然后，再将供奉的偶人拿在手中，投入进门处香炉的火焰之中。这些民众深信，自己的愿望变成火焰以后升天，就会被神听到。在穿红袄划着十字拼命地为老父母的疾病祈祷着的妙龄妇女旁边，年青的夫人正在用指尖搔着子孙娘娘抱着的男孩儿阴部，一面抓着各个部分，一面祈祷着授予她这样的孩子。

　　作为结束这些祈祷的礼仪，有孩子的人捧着美丽的彩色泥人，唱戏的人演出戏剧，跳舞的人演出舞蹈。于是，在娘娘庙的空地里搭成的戏台上，像每年那样的慰神演艺开始，在这里形成为参诣者娱乐中心。常常遇到身着黄色上衣、而面部勾划着红兰黑各色脸谱的手持神枪的孩子们结伴而行，这些是由祈求治病的家庭结成的，从这些脸谱中可以判别出所祈求医治的疾病名称。在祈愿当中，也有的把灯笼绑在手上，将手臂的肉剌破，一面流血一面步行到庙里者，还有的据说是走一步叩一个头的苦修者前来。其中，有使妙龄女郎站在二、三丈高的竿头者，岂不知小姑娘在节日前的数天就已断食，并在当日从事长时间的站立。从文明人的角度来看，这样做实在是近似愚昧，然而他们自己却是极其严肃认真的。

　　已经完成春天播种的农民们，一面因为摆脱了长长的冬寒而闪耀出爽朗的面色，一面又严肃认真地进行着娘娘节的祈祷。娘娘节可以说是百姓们一年一度的快乐的春祭。对青年男女及孩子们来说，它不仅是祈求一切愿事的大的节日，同时也是一次比什么都要好的娱乐机会。在娘娘庙附近匆忙盖起来的席棚小屋里，锵锵地开始了中国戏剧的演出，还有野外剧场，有小车会，有青龙刀的剑舞，也有挥动短刀的，有狮子舞，也有游船舞，既可以看到高跷的巧艺，也能为巧妙地表演的投枪进行喝彩。从而，呈现出直到所谓的活偶人的残酷的马戏团为止的与东京浅草的许多天那样的热闹场面。再加上，这些日子里又放映了电影，更加引起了百姓们的兴趣。妇女们和孩子们每天可以看一次电影。通过这些活动，使大同变成了一个欢乐的城市。

　　作为这种欢乐城市的附属物，这里集中了各式各样的售货摊，出卖着适应百姓们口胃的饮食品。举其所见的物品有，：羊肚头、灌肠、豆汁粥、煮山药、熏鱼面筋、杏仁茶、大麦米粥、豌豆糕、豆腐浆、卖酥糖等，数不胜数；然而，却没有适合日本人口味的好吃食品。他们那种在黄尘万丈的尘埃中，满不在乎地吃着美味的情景，大有与文明缘远的原始人的趣向。

 

　　其次，这个节日不起着定期的贸易市场的作用。在人口稀少的山西农村等地，来到镇上必须步行数里；为了寻求特殊的物品，不必须乘马到数十里远的城镇去购买。对于住在这些偏僻地方的农民们来说，每年一次的这种娘娘节，可以说是他们之间互通有无的独一无二的贸易市场。而那些缺乏现金的农民们，通过出卖农产品、鸡和鸡蛋等物资，可以交换金钱，以便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也有的农民，在出卖掉副业生产的生活用品以后，换来金钱后用来购买建筑材料、苇席、马具、农具、铁器、旧衣服、日用杂货等各种物品。因而，对农民来说，这不仅是唯一的物资交换场所，同时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保留有原始形态的对物质的一种物物交换方式。

　　在这个节日市场上，最多的店铺是为了满足中国人旺盛食欲的饮食店，其次是出卖农具和铁器的店铺；其他也有出卖点心、玩具、装饰品、文具、帽子、靴子、带子、药品、棉织品、妇女化妆品等等的店铺。总之，中国的商人与日本商人相比，其热心于商业的精神是惊人的，他们那种以交易为乐趣拼命奋斗的姿态，实在好看。在这样的拥挤的人群中，看着那种高兴地拿着风车、风船、玩具等等一家人结伴而行的情景，真有一种天下太平的感觉。

　　在长时间冰雪覆盖的大地上，春风吹拂，绿草开始萌芽。开始了繁忙的播种之时，迎来了这种最令人愉快的娘娘节。人们越过田地、涉过河流、跨过丘陵、穿过原野，从四面八方向娘娘庙蜂拥而来；这些善男信女们的心，是毫无邪心杂念的，是真实质朴的。而作为以娘娘为中心的没有各种政治性欺诈的赤裸裸展开的这种娘娘节，把它当做了解当地风俗习惯的百科辞典，是十分恰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