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争与和平两个角度认识大同古长城

 

　　大同是长城之乡，境内现存古长城493公里，其中汉代、北魏、北齐等早期长城150公里，而长达343公里的明代长城，则是全国业界公认的比较完整和品质较高的，整体保护状况较好，这是具有长城旅游后发优势的基础资源条件。今年是山西省打造“黄河、长城、太行”三大板块的开局之年，也是大同市实施文旅振兴战略的起始之年，这里不妨对长城做一番再认识和再理解。

　　我分段走过天镇县的李二口、阳高县的守口堡、新荣区的西寺、左云县的保安堡、摩天岭等段点的明长城。从外观上看，长城分明是一道用黄土石头堆积起来的墙体，但它不是一个冰凉无温度的死物体，不是一道有听头没看头的土石堆积物，而其内涵却一个有生命有情感的物体，是中华文明的一个显著标志。如果不从文化和文明的高度认识和理解长城，这个两千多年来的中华文明也就不复存在了；同时，如果只把长城看作是金戈铁马的战争遗物，忽视长城两边贸易互市的重要性，同样不能挖掘出长城对民族融合发展的全面价值。而只有懂得了长城的这些伟大意义，才能真心尊重它、爱护它、保护它、宣传它和科学适度地开发利用它。

 

　　在冷兵器时期，农耕和游牧两个族群有着不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生活习俗，为了实现各自利益最大化，双方必然发生矛盾和冲突。处于文明程度相对较高的汉耕民族，为了抵御北方外族，使自己种族的利益得到有效保护，便主动修建长城，以营造相对安全的环境。这样，长城就成了单边秩序，汉耕民族以这种方式宣示主权，正告相对凶悍的草原民族，不要轻易逾越，否则后果自负。其实，胡汉并没有一条清楚的分界线，要有也是一个很宽的、很模糊的灰色的动态“拉锯”地带。修建长城尽管是汉民族单方面的被动防御行为，但客观上也是对游牧民族的一种承认。长城内外的两大民族，由于地理环境因素迥异，原本是各自独立存在的实体，谁都无法征服谁。但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互通有无）、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的内在诉求，使得双方形成了唇齿相依、相互依存的命运共同体关系，最终达成共识，融为一体。

　　事实也正是这样，长城并不能从根本上抵挡住马背民族侵扰，游牧民族的铁骑常常越过边墙抢粮、抢生产生活用品，甚至抢人口。特别是到了明代，由戍边军户演变的屯田制，催生了大大小小很多屯粮和避难的军堡。这就使蒙古方往往空手而归，于是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与汉民族进行以物易物的平等交易。同时，蒙古族也允许无田可耕的汉人通过“走西口”途径进入他们广阔无垠的草地。这样一来，汉人学习游牧民族的放牧，游牧民族也跟汉人学习耕作，种植粮食。久而久之，胡汉、蒙汉融合，走出了各自急需物资短缺的困境。这说明，长城不完全是对抗、博弈、攻击和战争，而更多的是共存共生。一位曾在长城以北边疆地区生活了大半年的明代诗人徐渭写了一首边塞诗：“胡儿驻守龙门湾，胡妇烹羊劝客飧sūn。一醉胡家何不可，只愁日落过河难。”从其字里行间可见长城两边的关系是多么温情脉脉。

　　长城本质是文化。生活在内外长城之间的大同人，无疑承继了长城文化的因子。长城脚下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长城文化长期塑造影响的结果。作为大同人群体，长城文化已经成为制约我们思想行动的集体无意识。这种集体无意识的文化因子有助于我们在现代化进程中抵御“无根”的空洞、虚空和无力感，而不至于成为文化原野上的漂泊者、流浪者。从长远来讲，长城应该形成一门从政治、经济、历史、社会以至建筑学的角度，去综合研究、解读、记录和阐发的学科。不过，仅凭现有的研究成果还不足以支撑学科的发展，需要建立一支以专家学者为骨干的专业队伍，把长城文化的开发研究利用工作长久做下去。

 

　　目前，横跨大半个中国的长城更重要的是保护。当年修长城时是要计算成本的，所以所用材质五花八门，砖墙最好，石头砌墙次之，如目前的八达岭、山海关等砖墙“精品长城”，总共不到300公里，而在很多荒郊野外地段只能是夯土墙，加之又是404个县（指明长城分布区域）分段管理，地方财政拿不出多少余钱剩米补贴从长城沿线居民中聘请的3000多名多数是五六十岁的长城保护员，使得长城保护状况极其堪忧。

　　长城旅游该要力避误区，不能只停留在长城观光旅游的认识上，而应该走出观光的理念，摆脱重新包砖等简单思维，引导游客以一种休闲度假的放松心态来体验长城。为了迎合游客的积极审美心态，在硬件建设上，只需在个别重要节点做一些修复，不同的节点做出不同的品位。软件建设上，重在开发一个个人文故事，让这些故事像一粒粒珍珠玛瑙一样，把整个历史环节串联起来。比如今年正月新荣区创作的“隆庆和议实景演出”，就很有启发意义。阳高县的守口堡原是个军事营堡，是当年扼守边关的军人及其家属的住所，当时这里驻军的级别很高，相当于现在的战区，这里也有着很多需要深入挖掘的故事题材，大可演绎成为一部大戏。而阳高102公斤“天桥战国窖藏货币”跌宕起伏的战时藏宝、2185年后偶然发现、多人辗转护宝的经历，同样可以成为一部史诗般的长城活剧。

　　图片：大同长城学会摄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