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为何无人像格林斯潘那样认错

　　作者：刘健

　　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什么都不明白又什么都想弄明白，就只好打起精神，领受各路专家的磨叨。专家们虽然立场不同、观点相拧，却一个个都真理在胸、唯我正确且雄辩滔滔。你若只听其中一派的理论，自会感觉心明眼亮、豁然开朗、万物皆备于我、一切不在话下。如果听了张三的之后，在成为其“粉丝”之前，又去听了跟张三水火不容的李四的，即不免惶惑：他们到底谁说得对呀？

　　我们都知道，能最终证明理论正误的，只有实践，只有所谓“铁一般的事实”。

　　起源于美国、波及全世界的这一轮金融风暴，已经肆虐两个月了。对于中国以及世界的各派经济学家来说，这是一个崭新的、巨大的、“铁一般的”事实。这一事实对于所有“家”们的理论应该都是一次检验。两个月来，我一直期待着有一派经济学家面对这坚硬的事实会低头认错，至少承认自己过去信守的理论有些过于绝对、不太圆满的地方。

　　我一个认错的也没有等到——除了格林斯潘老头儿。我只看到，立场截然相反的两派专家都宣称，金融危机的事实，再度印证了自己的一贯正确和对手的一贯谬误。新古典主义学派称，民主党时期的美国政府干预市场运行，让本来买不起房的穷人也纷纷“有其房”，是导致这次危机的根本原因，危机再次证明“政府不能解决问题，它本身就是问题的一部分”。新凯恩斯学派则认为这次危机标志着以自由放任为特征的“里根主义”彻底破产，克鲁格曼教授在获诺贝尔经济学奖当天，还就救市问题在《纽约时报》上撰文，嘲讽布什政府的“两个凡是”——“市场总是对的，政府总是错的”。

　　我看到，格林斯潘老头儿的往日中国信徒们，对于他的认错纷纷表示不以为然。师傅认错，徒弟们都不舒服，进而不服气。

　　事实最终什么都没能证明，除了证明固有的成见，并且加深成见。

　　传媒人的职业信仰，就是披露事实。我们总是相信，当事实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就一切都会OK。其实并不尽然。看海峡对岸，当扁家贪腐的事实越来越清晰、案子越办越明白将近收官的时候，参加“挺扁”活动的政客和百姓倒是越来越多的样子，前几天在台北大街上一齐喊“阿扁加油！”的当不下十万之众。

　　如果人们在事实面前老是“选择性失明”，“只有我喜欢的事实才是事实”，历史学家和新闻记者工作的意义也就不值得夸大——好像，试图以事实来说服传销徒众回头是岸的，从不曾有一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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