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冯小宁:美国大片未压垮中国电影

全国政协委员、民进中央常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冯小宁导演

中国经济网3月4日报道

主持人：各位网友晚上好，欢迎观看中经在线访谈“两会代表委员面对面”节目，我是主持人佘颖，本期访谈由本网与网易联合播出。这期我们请到的嘉宾是全国政协委员、民进中央常委、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冯小宁。冯小宁导演是我国一位非常受观众喜爱的导演，所有的作品都是集编剧、导演、摄影、特技、剪接、制片兼于一身，代表作有《北洋水师》、《红河谷》、《黄河绝恋》、《嘎达梅林》等。冯导，欢迎您来到我们的中经在线访谈。  [03-04 20:33]

冯小宁：谢谢大家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和我们中国经济网的朋友有一些交流。  [03-04 20:33]

主持人：冯导，今年的政协会议上很巧，经济组和文艺组第一次碰到一块做联席会议，现在经济和文化的融合已经是大趋势。电影产业应该是我国文化产业里跟经济产业联系最紧密的产业了，像去年的票房是62亿，今年的贺岁档也超过30亿。前两天李长春同志也说，现在我国的电影产业面临前所未有的重要机遇，您觉得现在面临一个什么样的重要机遇呢？您怎样看待现在电影市场的这种红火？  [03-04 20:33]

冯小宁：大家可以回想一下十年前，所有人都记得，就是泰坦尼克进入中国，中国人第一次看到了这样的美国大片，大家一下子就愣住了，觉得中国电影一比觉得显示出了一种粗糙，当时中国电影面对着非常大的压力。但是我想跳回今天，我请所有的网友去想一个问题，就是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被美大片在市场上压垮的电影大国。  [03-04 20:34]

主持人：对。  [03-04 20:34]

冯小宁：还有一个电影大国是印度，但是印度因为我去过，他的电影产量那么高，但是，全是一个故事，这是另外一件事，他不是我们这种综合性的文化的这种发展的一个大国。所以，可以说我们中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被美国大片压垮，这点上是靠中国电影人和我们的政策造成的我们现在有这么优秀的电影产业的发展。  [03-04 20:35]

冯小宁：可以这么说，刚才你报的数据大家不太了解，我们电影现在的产量和我们的票房总额，现在是世界前列。也就是说，在我们上头只有美国，还有哪个国家，我们能排到第三位。  [03-04 20:35]

主持人：我们现在是电影大国了。  [03-04 20:36]

冯小宁：对，所以这次我觉得国家和中央能够提出来，把中国电影从一个电影生产大国，转变为电影生产强国这么一个战略目标，这就是中国电影诞生105年以来，前所未有的一次良机。因为包括国民党政府，以及后来新中国前几届政府，都没有把电影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去看待，是为什么呢？  [03-04 20:36]

冯小宁：就是因为我觉得我们中国的经济发展世界瞩目，已经成为世界上的经济大国。但是左边这条腿，迈得非常大，右边这条腿还没有及时跟上，这样一个巨人站不稳，需要把我们的文化软实力迅速提升上来，提升到和我们的经济强大同等的位置的时候，这样的两条腿站在世界上，才不愧为世界大国。  [03-04 20:36]

冯小宁：那么在这个文化产业发展中，电影是一个龙头，就像你刚才说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商品性的艺术品；再加上电影是大众艺术，它最广泛的和大众有一种市场交融的这种关系；第三点，电影是世界艺术形式中，最适合民族间、国际间交流的艺术形式。所以，把电影放在最前面、最重点地去提升，我觉得这是一个国家的战略思维。  [03-04 20:37]

主持人：那您觉得如果我们现在想要实现这种从电影大国向电影强国转变，我们现在比较迫切需要解决哪些问题？或者是着重要发展的方向是什么呢？  [03-04 20:37]

冯小宁：这句话按理说应该问李长春同志。从导演的角度比较狭隘，但是我说一下，第一中国电影现在，老百姓反映比较多的，就是需要大大地提升我们作品的思想文化品位。大家知道，最近这些年，我们有很多的商品大片，成绩非常好，票房很高。但是，大众不满意的地方，就在于有一些影片缺乏文化思想的内涵。  [03-04 20:38]

冯小宁：说白了，就是看了不知道说什么、或者看完了以后喝了一杯白水，光看了花哨和热闹，这个现象很多网友有同感。所以，这个在世界上，你要进入强国的位置，你要和很多世界同行去比拼市场的时候，这是我们最大的一个弱项。如果这点不提升，那么我们暂时的这种靠商业品积累起来的市场效果，就有可能是泡沫。咱们大家都知道，做经济的，它可能是一种经济上的泡沫。  [03-04 20:39]

冯小宁：所以，我们要把这个实实在在的思想提起来，这个思想的东西，不是说我们简单的按以前说教法的、或者说主旋律的概念去错误偏颇地理解。不是的，因为真正的思想内涵，实际上有一个观点，就是说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东西，其实我认为我们中国传统文化中，精髓的地方是什么？  [03-04 20:41]

冯小宁：不是表面的中国的大红灯笼的东西、花棉袄的东西，一些民俗的习惯，就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这是错误的。应该是我们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的精髓，比如说天人合一的东西，比如说人性的东西，比如说我们的那种尊老爱幼、尊师重教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从我们的孔子那里、从我们的老子那里、从我们的传统文化中，一直沉淀下来的。  [03-04 20:42]

冯小宁：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一种思想格调和思想高度，把这些东西放到我们一些制作精良的优秀作品中，那么它就可以有世界的共通语言。因为我们中国文化思想的这种传统，其实就是现在西方发达的先进文明的共通、一样的东西。  [03-04 20:42]

冯小宁：比如说大家看的阿凡达，阿凡达里表现的这种思想的、人文的这种水平，其实和我们刚才说的，我们祖先一直告诉我们的这种天人合一、尊重自然、尊重人的本性，这些东西都是相同的。问题就在于我们中国电影，不是从形式主义上去强调我们的民族性，而是从我们的思想内涵中、从我们传统文化的精髓中去汲取这种思想水平。  [03-04 20:43]

主持人：就是一部好的片子，还是要有人性的东西才能打动人，还需要有视觉冲击力。  [03-04 20:43]

冯小宁：就是必须具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还是拿阿凡达作为例子，我们现在看到我们的这种在高科技3D技术上和阿凡达的巨大距离，这个是事实存在。其实大家知道，我小的时候，就看过魔术师的奇遇这个国产立体片，你们不知道。同样是立体眼镜，实际上原理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国家这么多年，没有把电影文化、电影产业发展到一个雄厚的程度的时候，我们就没有大量高科技的开发和利用。  [03-04 20:43]

冯小宁：所以，今天抬头看到阿凡达的时候，我们就发现我们落后得太远。但是，这又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因为我们现在是全球性经济，全球市场竞争，你不拿出能够跟人家比拼的作品，你必然出去以后观众不管你，观众手中的钱就是买好看的电影。所以我们中国电影要发展，这就是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必须要极快地提升我们高科技的水平，增强我们的艺术感染力，这点上是中国电影常年的一个弱项。  [03-04 20:44]

主持人：您觉得像阿凡达这样高成本、高技术的片子，它是将来电影的一个发展方向吗？  [03-04 20:44]

冯小宁：我不这么认为，电影本身是一种感动人的艺术形式，有时候很好、很精彩的一个故事，也足以感动人。比如说我们大家知道，每年的《感动中国》，一些很普通的人的故事，能够让我看了也掉眼泪，他感动人了。但是我们需要把他作为电影进入市场的时候，让大家进电影院的时候，就不是中央电视台的一个感动专题了，我们需要做艺术包装，把它提升到一个艺术感染状态，所以就离不开这种高科技手段。  [03-04 20:44]

冯小宁：所以，我觉得拿阿凡达作为一个尺度，让我们中国电影和它去比较，我觉得没有必要。但是，它是一个重要的借鉴，我们不能视而不见。我们根据中国的实际特点和每个时期的特点，拿出我们不同条件下的作品，但是我们要无愧于现在这个条件下创作出来的作品。比如说，我今年刚刚拍完《举起手来》的下集，总成本600万。  [03-04 20:44]

冯小宁：别跟阿凡达比，跟一般的美国大片比，几千倍，但是我们拍出来的作品，我相信将来大家看到以后，仍然会在这样的作品中，感觉到一种欣赏和一种满足。当然，肯定在制作的难度上，制作的高科技水准上，我们离他们差距还很大。但是，毕竟在我们的国产片中，我们还是能达到比较多的特技手段，比较精彩的画面场面。  [03-04 20:45]

主持人：现在国产电影的竞争也在不断提升，像去年国产电影的总体票房大概是56%点多。  [03-04 20:45]

冯小宁：始终在一半以上。  [03-04 20:45]

主持人：连续7年超过了进口影片，对于国产电影的竞争力，您怎么看呢？  [03-04 20:46]

冯小宁：首先是因为中国电影的这种体制改革，原来我们的电影，是这种计划经济，上头发一个指示，底下就开始一层一层做。大家还是那种计划经济下，做好做坏一个样，没有积极性的调动。但是市场化以后，就形成了强烈竞争，说白了，就是谁有本事谁上。在这里头，也有一些有本事但是作品弱一些，这也就出现了大家现在看到的有一些影片不满足，所以这是一个正常的市场过程，我觉得让大家理解一下。  [03-04 20:46]

冯小宁：中国电影挨了不少板子了，我当然个人的板子挨得不多，但是我希望大家对中国电影的理解是，我们短短十年，就真正进入市场，而且是在非常仓促应战的情况下，面对的是成熟一百多年的美国大片。所以，我说我们是坚持在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垮的电影大国，已经非常牛了。第二，我们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经验可取，完全是摸索，就像刚才说的，有本事的就上，没本事的就出局了，搞电视剧去了，结果造成了中国的电视剧发展非常棒，这都是人才的流动。  [03-04 20:47]

冯小宁：所以，我对我们中国的人才，批评要严肃的、要尖锐的，但是心里还是要关爱我们这帮导演。再有一个，就是中国电影能够有今天的发展，归功于我们的媒体长期地、没有放弃对中国电影的关注、炒作和批评。批评很重要，不批评一个人，他是没进展的。再有一个是观众，我们的中国观众，就和足球的球迷一样，有时候虽然不满意，但是仍然买票进去看，这一点我觉得是对中国电影最大的支持。  [03-04 20:49]

冯小宁：但是我们中国电影和足球比的话，我觉得我们腰杆硬多了，毕竟是世界前三位了，所以这是第二个原因，要感谢我们的国民。第三个，就是我们国家的保护政策。对美国大片有一种控制，但是这个控制，随着入市的深入，马上就要解脱了，我们面对的是美国大片连狮子老虎带狼全进来，这个时候我们更加急迫地要把中国电影搞出点动静来，所以更需要我们电影人包括经济界的关注。  [03-04 20:51]

冯小宁：为什么？因为电影本身就是经济界的一部分，因为它本身就是艺术性的商品。所以，它和我们的经济是非常能够融在一起，我不太懂经济，但是我所知道的经济就是投钱、产生效益赚钱，电影现在就具备这个本事，我们的电影产业已经具备着你把钱投进来，然后把它生产好了以后，变成一个产品在市场上卖，然后你投资者就盈利。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过程，再加上我们中国现在国家重视，给予优惠条件在这个项目上发展，我想傻子才不在电影上投钱。  [03-04 20:51]

主持人：那我们就讲一讲这个投钱的问题，电影资金其实一直是比较困难的。之前我看过一个八卦，就是章子怡在做《非常完美》的时候，她自己出去拉资金都非常困难。您觉得电影的融资难，比如说华谊兄弟上市了，但是上市的毕竟比较少，对电影的金融支持，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03-04 20:52]

冯小宁：一个就是前些年，中国电影很低迷的时候，大家不敢往里投，或者有些人投进去以后打了水漂，这里什么原因呢？就是不懂行。电影是一个特殊的商品，它除了商业规律以外，它还有第二条轨道，就是艺术规律。这个艺术规律，我们有很多经济界的朋友可能比较陌生，这点上我觉得也不难，就是要尊重科学、尊重专家。  [03-04 20:52]

冯小宁：你比如说我想对一个电影产业，或者文化产业的电影投入，你只要看准什么呢？你看准营作方、或者制片方是不是有成功的经验，是不是值得你信赖的一个企业、或者一个品牌。那么，这点是非常重要的，而以前我们的很多经济界朋友，据我所知，那时候他们经常看到演员，觉得我跟这演员挺熟，我投给他钱，错了，演员是电影产业中一个重要因素，或者说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船员，但他不是一个舵手，这条船的舵手应该是制片人和导演。  [03-04 20:52]

冯小宁：所以，在这点上，摸到这个基本规律以后，那么你投入，有时候你的风险性就会很低了。另外，你对这个电影的题材或者故事不懂。说现在闹不明白，有的人到我们这儿来拉我们入伙，他们的电影说是获了国际大奖的，按理说可信度很高。结果，我一看这本子，或者叫什么玩意，或者将来拍出来以后，我都看不懂，市场上更卖不动。  [03-04 20:53]

冯小宁：这是什么原因呢？我想跟经济界朋友讲一个道理，就是电影的评价是非标准，评奖是一种标准，票房也是一种标准，这两个都是可以人为操作的。就是票房有时候还可以操纵一下，搞点技巧。但是，评奖就更容易操纵了，因为任何一个奖，超不过十来个人，少的话，7、8个人国际级大奖有时候就评了。  [03-04 20:53]

冯小宁：本人是国内的各种奖项评委当过，国外的评委也当过，我深知这个评改是怎么回事，他是这些评委专家的观点，甚至还有相左的观点，甚至谁的票数多就取谁，所以真不能作为一个衡量标准判定这部作品是否最完美。有时候是几个点不错，比如说艺术风格上，或者某一个表演单项上，但是它不一定代表所有观众都喜欢看，或者看得懂。  [03-04 20:53]

冯小宁：而另外一点，国际奖项，真正的评委，良知的评委是愿意把难得的那种奖评给那些刚出道的，还没有多少大牌的，或者说没有资金支持的那些、有艺术苗头的人，这才是奖的意义，鼓励你。所以他评的这样的作品，往往都不是商业片，所以你要是在投资上头，你想取得商业回报为目的的时候，你投到这种艺术风格或者探索影片上，你就砸瞎了，因为他本身不具有商业回报的基础。  [03-04 20:55]

冯小宁：所以，我说各位，拿什么来做电影的评价标准呢？群众的口碑，群众不只是中国的群众，还有西方的、包括非洲的，所有的老百姓的口碑，是不是觉得这电影好看，是不是我喜欢看，感动我了，这是最重要的。所以，你作为一个投资人，你要投给一个导演的时候，其实非常简单，你把他以往的作品拿出来以后，你别问专家。  [03-04 20:55]

冯小宁：当然你可以参照专家的意见，你交给你手下的员工，最普通的老百姓，或者大街上请点民工，你让这些人看，是不是他们看得懂，是不是能感动他们，然后你就可以评判这个导演未来的作品，是不是可以有最大的观众群，是不是具有最大的市场和商业价值潜力。  [03-04 20:56]

主持人：那这样，就是在投钱的时候，就是您自己也拍过很多片。就是电影它这个启动资金从哪来呢？像《集结号》，和国内的银行就有过合作。  [03-04 20:56]

冯小宁：启动资金不在于怎么来，因为这笔钱如果制片方有融资的渠道，或者说甚至他自己拿钱，那么就可以了。一般的有时候有这个项目来融资，也有题材来融资，也有剧本来融资，但是比较符合规矩的，应该是先有剧本，最起码先有剧本大纲。  [03-04 20:56]

冯小宁：然后拿这个剧本大纲和导演、和演员的这种阵容和品牌，来证明就是现在我虽然剧本还没有完全细则化，但是它的这种可行性和未来性，都是很理想的。为什么先这么做呢？因为是商品，商品有一个商机的问题，就是说你要是拖拖拉拉，三五年以后，你才去剧本成熟，或者才去投拍，那么早期你这些事情拖得太久了，就黄了。  [03-04 2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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