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诸暨检方调查3.6亿元集资诈骗案

　　记者 杨丽

　　本报讯 “我们不欢迎你。”

　　在诸暨一间老房子里，赵婷芝的父母蹲在地上剪螺蛳。听我提到“赵婷芝”的名字，他们说了这么一句。

　　赵婷芝出事后，这个名字对两个老人来说，意味着羞愧和担惊受怕。

　　现在，有时候半夜也有人来敲门讨债。屋里的饭桌上有个洞，那是讨债的人用刀戳的。

　　今年1月12日，赵婷芝走进诸暨市公安局自首，随后因涉嫌集资诈骗被刑拘。关于她的财富神话从此终结。

　　上周，此案中的部分案件已移交给当地检察机关。经初步调查，赵涉案金额高达3.6亿多元，涉及的人达30多个。

　　期货界的“神算”赵婷芝

　　在坊间，有人拿赵婷芝与东阳吴英相比，她们都仿佛一夜间就横空出世，成了城市新贵。

　　当地场面上的人物，很少有不知道赵婷芝的。

　　“开跑车，手里有好几套别墅”，其中一个说，“长得丰满，派头大，也很时髦，全身名牌，一件及腰的紧身短袖T恤就要1万多元，吃餐饭少说都要上万。”

　　另据知情人士说：“她在杭州西湖边买了套别墅，要2500万元，离西湖不过几分钟的路”。

　　但没人知道，赵婷芝挥金如土的生活背后，钱究竟是哪里来的，一是因为英雄不问出处的“江湖规矩”，二是“这几年诸暨有钱的人多的是”。

　　人们只知道，她是做期货的，还做“玫琳凯”。

　　“她做期货，很厉害很准，比如今天铜价涨了，她总是能准确预测到”，这个与赵打过交道的人说，她对赵绝对信任，至事发，她还有300多万在赵那里。

　　关于赵婷芝的财富神话，还有种说法是她嫁了个大款。

　　其实，今年35岁的赵婷芝，是个单身女人，早年离异。出事后，赵的妈妈感叹“要是她当时稳定下来，也许就不会犯这个错了”。

　　工人家庭的女儿赵婷芝

　　赵婷芝出生于一个普通工人之家，在家排行老二，爸爸在绍兴上班，妈妈在农村的供销社上班。

　　因为父母工作忙，赵婷芝从小在乡下，跟着妈妈的养母长大。

　　赵家三姐妹里，赵婷芝显得有点孤僻和内向，“也许从小不在身边的缘故吧”。

　　但，赵婷芝骨子里似乎有种不安分的东西，这让她和别的同龄人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赵婷芝毕业后分配到一家丝厂上班，上了没几天，她就不肯去，吵着要开服装店。

　　也许觉得以前亏欠了女儿，赵婷芝妈妈拿出积蓄，给她开了家服装店。但很快，因没经验，服装店生意不好关门了。

　　随后，赵婷芝又跟人做“玫琳凯”化妆品直销，还去了北京专门培训了两年，也在那里结了婚，后来又离了。

　　回诸暨后，在父母帮助下，她在城里开了家“形象设计室”。但后来，也因生意不好做，赵婷芝转而去期货公司上班，月薪有一两万。

　　这一年，大约是2003年。

　　之后，赵婷芝的父母发现，女儿越来越忙。有时在路上，赵婷芝的车子开过，看到家人，停下来匆匆打个招呼就走了。

　　“她交什么朋友，做什么生意，我们也不知道，她也从来不跟我们多说。”

　　别墅抽屉里

　　有张1000万元的借条

　　2006年左右，赵婷芝买了套别墅，带父母去看。

　　母亲问女儿：“你一下有这么多钱，在做什么生意？”

　　“做期货。”

　　母亲想想，做期货有赚有赔很正常。

　　赵婷芝又花了100多万，在郊区买了块地，准备搞开发，但直到事发，这块地尚未开发。紧接着，赵婷芝又买了第二套别墅，这时，家人有点担心，“但我们一问她，她就觉得我们烦”。

　　去年的一天，母亲去赵婷芝的别墅小住，无意中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借条，上面写的金额是1000万。

　　“我当时吓了一跳，赶紧把她叫来说，我们都是本分老实人家，不许做不好的事情。”赵的母亲回忆说：“她告诉我，她手里的钱多出来，借给人家，有5分利息，叫我不要担心，说对方的借条在这里，说明钱已经还了。”

　　事实上，赵婷芝从2004年左右，就开始在民间“圈钱”了。

　　而她对外所称的“在做期货，把钱放在她那，包赚”，只是个谎言。

　　据了解，赵婷芝一开始是做期货，但一进去就血本无归；到2006年5月，她借来的钱再次打了水漂。至案发，亏了3000多万元。

　　为让人借钱给她，她编织了“神算神话”。

　　“她哪里懂期货，其实都是从网上什么地方看来的，看了期货今天的行情，再打电话告诉别人，说自己昨天买了什么，今天就涨了不少”，知情者说。

　　两个银行高管帮她拉了不少钱

　　这样的谎言，难道没人识破吗？

　　“因为她每次都很准时还利息的”，这个知情者说。

　　每月25日是赵婷芝和人约定好的“付息日”，赵婷芝还当面承诺，“如果你要取回钱，只要提前一个星期打电话给我。”

　　曾借钱给赵的陈先生（化名），2007年打电话给赵，要取回自己的100多万元。一个星期后，赵叫他去拿钱。陈后来又拿给她300多万元。

　　“他们才不管你做不做期货”，这个知情人士还说，那些人在意的是利息。

　　因为赵开出的价码实在太有诱惑力了，“月利息从5分到1角5分不等，甚至有的是2角”。

　　赵“圈钱”时，对外宣称“我有银行的朋友，我们都一起做的”，一传十十传百，这更使得坊间对赵婷芝另眼相看。

　　在这条圈钱链里，有两个银行高管也牵涉其中。

　　据有关人士透露，诸暨当地一家银行高管马某先后有2800多万元交给了赵婷芝，赵许诺给他的利息达2角。

　　这些钱中，马某自己只有100万元，其余的都是他借来的，他赚的是利息差，“他从别人那里借来，利息是2.5分到5分不等”。

　　马某赚的利息差至少在1角5分以上，这意味着1000万元，光利息差就有150多万元。而马某从中悟出了门道，自己也做起这种无本生意，从别人那圈到钱后，再放出去。

　　另据了解，当地另一家银行的高管也帮赵拉了不少钱。

　　赵手里的钱越来越多，多的时候，有几个亿在转，“这让她自己也有种很有钱的幻觉。”

　　去年可能就已经没钱了

　　“我们从不跟人借钱，用的也是自己平时五块十块积下来的”。直到现在，赵的父母无法想象，女儿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对两个手上长满老茧的老人来说，3亿元是个天文数字。

　　赵的母亲每个月帮人做劳保手套，可赚一两千元，“我们有退休工资，加上这个外快，不缺钱，我们只希望她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赵的母亲说，赵婷芝的性格和她爸爸很像，“内向，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赵婷芝最受父亲疼，她读技校时，父亲一发工资，就从工资里拿出几十元（当时工资也不过一百多），给女儿做生活费；女儿装修房子，60多岁的父亲忙前跑后，买这买那。

　　赵婷芝去年仅回了两次家，尽管同在一座城市，诸暨也不大。

　　去年9月，最后一次回家，她和妈妈大吵，妈妈让她拿点钱出来资助妹妹，但赵婷芝一下就大哭起来，说自己没钱，“当时我以为她不肯，现在想想可能那时她已经没钱了。”

　　这之后，赵婷芝再也没回过家。

　　赵婷芝的母亲是个越剧迷，去年年底比赛拿了金奖，打电话给赵婷芝，“我拿了个金奖，你也不来祝贺妈妈一下？”

　　“妈妈，祝贺你，但我很忙，跑不开”，没想到，这个电话成了赵婷芝出事前，给家里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这个月的1日、5日、11日都来过信”，赵婷芝从看守所寄来的明信片，父亲看完后都要仔细地用纸包好。

　　“现在写信来，表示后悔，说不该不听大人的话，都晚了！唉！”

　　去年最后一天，赵婷芝关掉了手机，人间蒸发，12天后，她狼狈地回到诸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