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年前温州金乡搞起浮动利率(组图)

　　记者 施予 文/摄

　　温州苍南县金乡镇，这个已有621年历史的浙南古镇，至今仍然保留着发音独特的金乡方言，镇中的几条老街上，还可以见到清末民初时建造的老式四合院。

　　28年前，正是这个偏远、古朴的小镇，拉开了新中国农村金融改革的序幕：一位叫陈礼铨的乡镇信用社主任，带头在当地偷偷推行了存贷款浮动利率。这个在当时被认为是“触犯政策红线”“随时要掉乌纱帽”的举动，如今已作为温州人的创举，被写进改革开放的历史。

　　宁借高利贷不找信用社

　　1979年秋天的一个午后，门可罗雀的金乡信用社内，陈礼铨与往常一样，喝茶、看报。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人来存钱了，保险箱里的钞票不用半分钟就能点完。上一年，信用社又亏了12000元。

　　离信用社不远的一间平房里，一位老者正在主持一场特殊的集会：一叠叠钱被整齐地堆放在一张桌子上，从附近村镇赶来的男男女女坐在桌前，纷纷喊话：“我出两分！”“我出两分三！”“两分八！”“我出三分！”最终，“出三分”的那个人将桌上的钱扫入一个编织袋中，签字画押后迅速离去。

　　这是改革开放初期，金乡镇民间集资的一个缩影。当地的民间融资渠道异常丰富。有形式规则各异、完全以发起人的个人信用维系的各种“呈会”(由一个在当地较有威望的发起人牵头，组织一群人入会，每人按月交出一笔钱给指定的人，依次轮流。在这过程中利息逐月提高，最初拿钱的人所得最少，最后拿钱的人本息相加、所得最多)，也有月息最高达到四五分的高利贷。

　　当时，镇上的徽章、商标作坊悄然兴起，订单不断，很多人四处奔波筹集生产所需的资金。但是，几乎没有人愿意去镇上惟一的信用社贷款。“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没钱。由于利息太低、存取款需要办手续，加上一些人固执地认为去信用社存钱会‘露富’，所以大家宁可把钱藏在家里，有的还专门用砖头砌到墙里去。存款不足，信用社自然没钱可贷。这是一个恶性循环。”陈礼铨说，1979年初，整个信用社所有的资金加起来只有1803元，金乡镇居民的存款只有380元。

　　“议价利率”

　　形势逼迫之下，陈礼铨打起了利率的主意。当时全国兴起改革的浪潮，最初粮食的购销开始有了双轨制，出现了议价粮。粮食价格的放开，使得市场活跃起来。接下来，又出现了其他一些价格浮动改革，如煤炭议价等。从这些迹象中，陈礼铨看到了原有的价格体系正在受到冲击，一个更趋向于价值规律的新价格体系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形成。银行利率作为这个价格体系的组成部分，将来也一定会改变。

　　“粮食有议价粮，煤有议价煤，那么存贷款是否也能搞议价利率？”这个大胆的设想，让他既兴奋，又隐隐地担忧。兴奋的是，只要存款利息上浮到足够诱人的程度，自然会有人来存钱，有了钱，放贷也就有了资本；担心的是，当时利率作为国家管制最严格的物价，除了央行，没有谁敢动它分毫。

　　陈礼铨最终决定放手一搏。他甚至做好不当这个干部、回家种田的准备。1979年下半年，陈礼铨通过考察，决定在小范围内偷偷地搞一下“议价利率”：在国家基准利率的基础上，设立信用社专项贷款利率，即存款月息提高到1分，贷款月息提高到1分5厘，专门为当地的个体户服务。当时的金乡信用社一共3人，谁都不敢声张。大家偷偷地拉存款、放贷款，不久这个消息在金乡个体户中逐渐传开，长年无人光顾的信用社逐渐有了人气。

　　次年，来信用社存贷款的人越来越多，陈礼铨知道，再偷偷摸摸地干下去看来是不行的了。他找到当时的镇委书记谈了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书记当场表态：可以试一下，有问题镇委承担责任；他又向当时的主管部门领导——农行金乡营业所主任陈岳清汇报，也得到了“试一下总没问题”的答复。

　　于是，当年50多岁的他，用自己的308元积蓄和信用社全部的1803元资金作为本金，同时说服镇党委把信用社迁出镇政府大院(当时的农村信用社大多隶属于政府机构)，在镇繁华地段租了两间店面，开始办公营业。

　　浮动利率浮出水面

　　1980年10月1日，金乡信用社宣布，从即日起，存贷款开始实施新的利率，具体规定为：

　　存息：存期一年，月息从四厘二上浮至一分；

　　贷息：月息从七厘六上浮至一分五。

　　偷偷运行近一年的浮动利率终于正式浮出水面。

　　存息的大幅上升，使得有闲钱的人更愿意将钱存入安全有保障的信用社；而贷息尽管也有一定幅度的上浮，但相比当时月息动辄二三分的民间借贷要低得多，急需用钱的个体户也愿意找信用社借钱筹资。

　　当年年底，金乡信用社吸引了浮动利率存款12.5万元。次年，存款数额更是达到54万元，并成功甩掉了建社26年来年年亏损的帽子，首次盈利1.6万元。

　　金乡信用社试行浮动利率，引起了农行系统的高度关注。1981年9月，国家农业银行总行派政策研究室主任丁非皆率队来金乡调研。调查组呆了19天，做了详细的调研，虽然觉得这事和法规相抵触，但又合情合理、得到了多数乡里人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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