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于泽：某地公安收赞助之丑如何被语言遮蔽

　　作者：杨于泽

　　陕西神木县公安局大柳塔分局感到“经费更加紧张”，于是把辖内70余个煤老板召集到内蒙古鄂尔多斯市一家宾馆开会，收取“赞助费”200余万元。第二天，事情被曝光，此做法已被神木县公安局认定为“不对”。

　　有局外人洞若观火地认定收钱是“公权质押”，换个更通俗的说法叫“权力寻租”，最通俗易懂的说法可能是“权力打劫”。但大柳塔分局未必会承认自己搞了“公权质押”，更不要说“权力打劫”了，很可能，他们觉得要煤老板赞助一点是合情合理的。

　　这种“合情合理”的感觉可能源自一种我们人人会一点的修辞手法，修辞手法赋予语言以魔力，通过这种有魔力的语言，又可以过渡到一种新现实。比如腐败，用经济学的工具分析，就成了“权力寻租”、“公权质押”，跟法律、道德拉开了距离，是非色彩淡化了许多。“权力打劫”本来也是腐败甚至是犯罪，但我们想避开“腐败”、“犯罪”这样的老生常谈，而称之为“公权质押”、“权力寻租”，看似给出了一种经济学解释，但其腐败、犯罪的本质却被修辞遮蔽起来了。

　　在动员赞助的座谈会上，大柳塔分局的魏局长说“倡导花钱买平安，平安促发展，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花钱买平安，平安促发展”在公开宣传报道时，可能仅指政府优先保障社会治安工作的经费，但其主语可以是政府，也可以是企业或个人。使用一种官方通行的语言，达到企业或个人出钱的效果，这也是一种修辞手法。

　　这种修辞手法包括两个层面：首先，被“权力打劫”变成了“花钱”，而且是为“买平安”而“花钱”。你花了钱，但买到了平安，因此天经地义。其次，“权力打劫”伟大不起来，但它通过“花钱买平安”变成“平安促发展”，与时代和“发展”的大主题联系起来了，坏事变成了好事，本来应该偷偷摸摸的事变成了可以座谈的公事。

　　一件坏事，起码是一件不好的事，经过修辞的包装，不仅变成好事，而且跟改革、发展扯上了关系。比如设立一个机构，财政养不起，“给你政策”，结果“事在人为”，有时候便财源滚滚起来。现在“给政策”的做法几乎停止了，但“给政策”的语言魔力还在，即如这“花钱买平安”的口号。神木县公安局大柳塔分局不过是把死政策“创造性地加以运用”而已。

　　一座语言与修辞的迷宫，把大家都“吸”进去了。媒体把“权力打劫”命名为“收取‘赞助费’”，又谓之“化缘”。神木县公安局的主要领导则把“赞助费”说成“集资款”，把相关做法定性为“不对”。卑微的事物成为宏大叙事，丑恶从此光明正大，这应该是有些人耻感匮乏的一个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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